马克·韦斯特法尔（Mark Westphal）调暗了视频通话，在黑色办公椅上转过身来，严厉地对他那只正在吠叫的小狗说“停”。这只毛茸茸的小狗扑通一声躺在毯子上，但还在继续叫。恐龙和猴子形状的毛绒玩具散落在地板上。不远处，一根手杖靠在他家庭办公室的墙上。
威斯特法尔转身回去开会。一个南美的小贩出现在屏幕上，问了一个关于特定轮椅模型的组件的问题。韦斯特法尔解释说，虽然大多数椅子都是用钛制成的，但它们可以根据客户的尺寸定制碳纤维脚踏板、腿托和脚轮。电话中的一位女士把他的回答翻译成了西班牙语。
韦斯特法尔在退出后解释说：“这就像一套定制西装与杰西潘尼（JCPenney）的对决。”“现在没有多少公司生产定制椅子了。”
韦斯特法尔是美国最大的轮椅制造商之一Sunrise Medical的子公司RGK的客户经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这样的供应商会面
韦斯特法尔的前雇主，一家名为Permobil的轮椅制造商，已向联邦法院起诉他，试图迫使他辞职并获得经济赔偿。他们声称，他将公司的绝密信息带给了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但尚未拿出多少证据，而且对所谓的信息仍含糊其辞。
这个故事是喀斯喀特公共广播公司的西澳工作场所观察的一部分，这是一个关于华盛顿州工人安全和劳工的调查项目。
这起案件的关键在于韦斯特法尔之前的雇佣合同，合同中有一条规定，他在离开公司后的12个月内不会接受竞争对手的工作。这些被称为竞业禁止协议的条款最近受到了监管机构的审查，因为它们赋予了雇主约束工人工作流动性和议价能力的权力。曾经仅限于高层管理人员和工程、医药等专业领域的竞业禁止条款，如今已广泛应用于各个行业，成为快餐业和仓储行业合同中的样板语言。
华盛顿州在2019年对竞业禁止的执行施加了重大限制，通过了一项法律，其中包括禁止年收入低于10万美元的工人。但Permobil绕开了这一法律，向田纳西州的一家联邦法院提起诉讼，该公司的美国业务总部就设在田纳西州。那里的一名法官同意审理此案，尽管华盛顿州的法律明确规定，强制在其他州做出裁决的劳动合同无效。
Permobil的一位发言人在给Cascade PBS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就像我们行业中的大多数公司一样，实际上，在各个领域，Permobil也采用了竞业禁止协议来保护我们的业务运营。”“这是关键角色的典型表现，包括领导职位和负责敏感信息的人。”
韦斯特法尔没有任何直接下属，他说他在Permobil越来越感到被边缘化，并担心自己在公司的未来。
“从一开始我就想安静地走开，然后说，‘嘿，让我过我的生活吧，’”韦斯特法尔说。“他们所做的绝对是愚蠢的。……除了纯粹的傲慢，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提起诉讼）让我们陷入法律账单之中。”
根据马里兰大学（University of Maryland）最近的一项研究，在华盛顿修改法律之前，四分之一年收入低于10万美元的华盛顿工人受到竞业禁止协议的约束。研究发现，他们压低了工资，因为换工作的能力是议价能力的关键，而且员工在接受一份工作之前很少阅读细则或就合同语言进行讨价还价。
企业称，它们需要竞业禁止来保护商业秘密，并鼓励对员工培训的投资。甚至一些怀疑论者也承认，在某些狭窄的情况下，它们的使用可能是合法的。
纳什维尔的律师乔纳森·哈里斯（Jonathan Harris）曾在竞业禁止诉讼中代表双方，目前正在为韦斯特法尔辩护，他说：“我认为他们肯定有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如果是波音的首席执行官考虑去空客，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在2019年的州立法听证会上，医院行业游说者辩称，他们为招聘执业护士、医师助理和技术人员提供了昂贵的福利，而竞业禁止是“保护这些投资的重要工具”。
华盛顿医院协会（Washington Hospital Association）的一名游说者对议员们说：“值得强调的是，这些人在讨价还价方面有很强的地位，而且有很大的影响力。”
批评者反驳说，这些合同本质上——顾名思义——是反竞争的，通过允许雇主强迫工人忠诚而不是公平竞争来不公平地限制劳动力市场。他们经常以加州为例，认为该州禁止竞业禁止的百年法律造就了硅谷充满活力的创新文化。
对竞业禁止的怀疑也跨越了一些意识形态的界限：另外两个禁止竞业禁止的州包括自由市场的避风港俄克拉荷马州和北达科他州，这两个州19世纪的一项法律保护个人“从事合法职业、贸易或商业”的自由。
今年4月，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ederal Trade Commission）宣布了一项近乎全面的竞业禁止令，监管压力达到了顶点。今年8月，德克萨斯州的一名联邦法官以联邦机构越权为由将该规定推翻，当时该规定尚未生效。联邦贸易委员会已经提起上诉。
马里兰大学（University of Maryland）的研究还发现，限制竞业禁止令使华盛顿那些在竞业禁止普遍存在的行业工作的工人的工资提高了4%。然而，尽管有了这项法律，从亚马逊（Amazon）到非营利医院的雇主们，仍在继续保留或扩大对中低收入工人施加类似限制的合同条款，给他们重新贴上不同的标签。
最近对华盛顿州大部分地区的法院记录进行的分析表明，很少有公司真正走上法庭执行竞业禁止。在该法律生效之前，企业平均每年提出10件诉讼，但此后减少到2.7件。
马里兰大学经济学家埃文·斯塔尔说：“这是一个证据，表明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是恐吓的工具。”他收集的数据是最近一篇题为“公司重视法院强制执行竞业禁止协议吗？”
斯塔尔通过观察华盛顿州自2019年法律规定对年收入低于10万美元的工人实施竞业禁止为非法以来的工资分配情况来检验这个问题。（这个门槛随着通货膨胀而上升，到2025年将达到123,394美元。）斯塔尔研究了公司是否会给员工加薪，使其保持在阈值以上，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法律上强制执行竞业禁止，这将导致“聚集”在阈值以上。
“问题是，公司会把钱花在说到做到的事情上吗？”斯塔尔说。“你愿意为让法院执行这些合同的机会多花一点钱吗？”
研究发现，没有证据表明，一般来说，公司愿意这样做。
西雅图一家公司的律师蒂莫西·埃默里（Timothy Emery）说，公司很少需要去法院强制执行竞业禁止，该公司对违反新法律的公司提起了多起诉讼。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发一封恐吓信，这通常足以吓到员工服从。
埃默里最近提出了一项针对亚马逊的集体诉讼，其中包括一份仓库和杂货店工人必须签署的雇佣协议副本。协议措辞宽泛，限制了工人在离职后18个月内的行动，并要求他们向未来的雇主提供一份合同副本。
埃默里说，公司正在寻找聪明的方法来绕过法律，比如把它们伪装成“非招揽协议”，传统上是为了阻止工人为新公司招募客户。
“这并不是说雇主不重视竞业禁止，”埃默里说。“只是因为他们相信不用付钱就能得到。”
埃默里补充说，亚马逊合同中的语言非常广泛，几乎不可能就客户的选择提供建议。
“他们有资格以几乎任何理由来追捕你，”他说。“亚马逊可以把你告得死去活来。”
亚马逊此前曾承诺，在2015年The Verge网站披露了这一做法后，将停止对仓库工人使用竞业禁止条款。该公司后来游说华盛顿议员降低薪酬门槛，将西雅图的大部分科技员工排除在外。一位发言人最近告诉《西雅图时报》，他们“不同意”埃默里诉讼中的“事实”。
住院护士也面临着类似的合同条款，如果他们在规定的期限内辞职，医院会要求他们支付数千美元的培训费用。华盛顿州护士协会（Washington State Nurses Association）的法律服务主管帕梅拉·钱德兰（Pamela Chandran）说，在过去20年里，这种“要么留下，要么付钱”的规定已经成为护理行业的标准做法。华盛顿州护士协会是一个代表全州50多家医疗机构的护士就集体谈判协议进行谈判的工会。
她认为培训还款条款是医院欺负住院医生的一种工具，这些住院医生通常是刚毕业的护理学校毕业生，他们不喜欢留在工作岗位上。
钱德兰说：“从理论上讲，竞业禁止的目的是防止高收入者抢走你的顶级客户，但实际上，它只针对那些最缺乏经验、最脆弱的员工，在他们的职业生涯刚开始的时候。”
钱德兰说，在过去的六个月里，一些医院已经取消了不留即付的规定，但只有在工会质疑其合法性或在集体谈判中通过谈判将其取消之后。
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表示，它认为许多竞业禁止和“要么留下，要么支付”的规定是非法的，并在今年早些时候对普亚拉普的多科慈善撒玛利亚人医院提起了诉讼。MultiCare最近的合同将于2023年到期，根据合同规定，住院护士必须向医院支付2000美元，除非他们在完成住院治疗后继续在医院工作至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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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业禁止法的文本明确授权司法部长对执行无效合同的公司寻求法律救济。韦斯特法尔提出了申诉，但被告知总检察长无能为力，因为案件正在田纳西州审理。韦斯特法尔说，反垄断部门的一名律师后来与他会面，并听取了有关此案的简报，但此后一直没有跟进。他表示，该州似乎无力执行自己的法律，这让他感到沮丧。
“如果你不打算执行一项法律，那为什么要制定一项法律？”韦斯特法尔说。
司法部长办公室拒绝就韦斯特法尔的情况发表评论，理由是不确认或否认是否正在进行调查。民权部门负责人科琳·梅洛迪（Colleen Melody）表示，由于资源有限，且涉及全州范围，该办公室会查找涉及伤害多名工人的政策或做法的案件。
根据新法律，司法部长办公室已于2022年对总部位于俄亥俄州的人才中介机构Tradesmen International采取了正式的法律行动。国际商人组织同意支付28.7万多美元来解决投诉，投诉称他们强迫1000多名建筑工人签订合同，使他们即使在临时工作结束后也无法在雇主那里找到永久职位。当时的一份新闻稿称，这笔钱将用于赔偿受影响的工人。
司法部长办公室发言人Brionna Aho表示，与竞业禁止相关的投诉数量已经从2021年的30多起下降到2024年的10起。阿霍指出，这些问题包括没有指控有不当行为的问题和其他调查。
韦斯特法尔在20世纪90年代末帮助创办了一家名为Ti-Lite的公司，生产高尔夫球杆、自行车框架和轮椅。最终，一家瑞典公司Permobil收购了Ti-Lite。据《三城先驱报》报道，在26年的职业生涯中，他一路走来，成为帕斯科第二长的终身员工，该公司在2019年雇佣了约230人。
随着轮椅制造业的发展，韦斯特法尔远不是唯一一个在竞争对手之间转换的人。韦斯特法尔新公司的现任首席执行官拉里·杰克逊（Larry Jackson）曾是Permobil的首席执行官。正如Permobil在诉状中指出的那样，Westphal在Sunrise的新老板也曾为Permobil工作。
在Cascade PBS的“检查你的工作”指南中找到工具和资源，搜索你所在社区企业的工作场所安全记录和投诉。
韦斯特法尔是最后一批离职的员工之一，他认为佩莫比尔是想以儆效尤，警告现有员工。Permobil拒绝回答有关执行竞业禁止的详细问题，但查阅联邦法院记录并没有发现Permobil的其他类似诉讼。
到目前为止，Sunrise已经支付了韦斯特法尔的防守费用，但上个月他们告诉他，他们无法再支持他了。韦斯特法尔的财务状况还不错，但他担心成本可能会迅速上升，因为他面临着医疗问题，2025年的一项审判也会威胁到他的生计（他最近卖掉了一艘船和一辆旅行拖车）。如果他输了这场官司，他可能不得不支付Permobil的律师费，这笔费用可能高达100万美元，“我一秒钟就会破产”。
在Permobil提起诉讼大约两个月后，Westphal开始遇到行动不便的问题。他曾是一名职业高尔夫球手和狂热的徒步旅行者，现在走路都很困难。他的医生还没有确诊，但他说他们认为这可能是神经系统和压力相关的。当他的儿子在8月份结婚时，他在舞池里，但坐在轮椅上，现在他每次离开家都要坐轮椅。
韦斯特法尔坐在他18个月大的孙女的照片旁边说：“对我来说，最困难的事情可能是知道这对我的家庭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在继续说下去之前，他转过头看看窗外。“因为我想做个好爸爸，好爷爷。”
美国国家劳工关系委员会（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Board）已经单独对Permobil提出了申诉，但在田纳西州陪审团对韦斯特法尔的案件作出裁决之前，这一申诉不太可能得到解决。
就连韦斯特法尔也承认，一些非竞争对手可能有价值。但在他看来，企业滥用它们，把它们当作创造理想工作环境的替代品。他指出，当他辞职时，公司里没有人问他们是否可以做些什么来激励他留下来。
“如果你创造了一个人们愿意工作的环境，他们就会留下来，”他说。“我认为，公司之所以……试图让员工敬畏上帝，是因为这是他们留住人才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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