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叙利亚人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难民人口。
自2011年反对巴沙尔·阿萨德政权的起义演变成长达13年的内战以来,已有600多万叙利亚人逃离该国。大多数人最终来到了土耳其、黎巴嫩、约旦、伊拉克和埃及等邻国,而相当数量的少数人最终来到了欧洲。但2024年底,伊斯兰组织沙姆解放运动(Hayat Tahrir al-Sham)领导的反对派力量推翻了阿萨德政权,似乎为他们的回归打开了一扇窗,数万名前难民自那以后决定返回家园。
有多少人、谁决定回去,以及他们在何种环境下重新融入叙利亚社会,将对叙利亚和他们重新定居的国家产生巨大影响。这也为像我们这样的移民学者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他们更好地理解难民最终返回家园时会发生什么。
先前的研究表明,叙利亚难民在决定是否返回时,更多的是受叙利亚的环境影响,而不是他们重新定居的国家的政策决定。但个人经历也起着重要作用。研究表明,与人们的直觉相反,在叙利亚内战期间遭受暴力侵害的难民实际上对返回叙利亚的风险更宽容,也更善于评估风险。
但是这样的研究是在阿萨德仍然掌权的时候进行的,而阿萨德倒台才几个星期。因此,目前还不清楚有多少叙利亚人会决定回去。毕竟,目前的政府是过渡性的,国家还没有完全统一。
在阿萨德倒台后的一个月里,大约12.5万叙利亚人返回家园,主要来自土耳其、约旦和黎巴嫩。但对于大多数尚未返回的人来说,重要的问题和考虑仍然存在。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过渡政府的治理将会是什么样子?到目前为止,沙姆解放运动在艾哈迈德·沙拉领导下的统治表明,该组织将接受对叙利亚不同种族和宗教少数群体的包容。即便如此,一些观察人士还是担心该组织之前与包括基地组织在内的伊斯兰激进组织有联系。
同样,尽管过渡政府只任命了两名妇女担任公职,但最初对限制妇女参与公共生活的担忧大部分已得到缓解。
正在辩论是否要回国的叙利亚人还必须面对多年战争、政府管理不善和腐败以及国际社会对阿萨德政权的制裁所造成的经济破坏。
禁止药品和设备进入的制裁,加上阿萨德在战争期间对基础设施的轰炸,已经削弱了该国的医疗体系。
2024年,1670万叙利亚人——超过该国人口的一半——需要基本的人道主义援助,尽管可获得的援助很少。2025年初,美国宣布将部分延长六个月的制裁暂缓期,允许人道主义组织提供水、卫生设施和电力等基本服务。
但重建该国的基础设施将需要更长的时间,叙利亚难民将不得不权衡他们留在东道国是否更好。对于那些在叙利亚长期流亡期间努力建立新生活的人来说尤其如此。
看守政府还必须解决财产归还问题。许多人可能只有在他们确实有家可归的情况下才想回家。强制财产转移的政策,以及阿拉维派和与阿萨德政权结盟的少数群体在战争期间撤离的前逊尼派地区的定居,使问题复杂化。
自内战开始以来,约有130万叙利亚人在欧洲寻求保护,其中大多数人于2015年和2016年抵达欧洲,并在德国和瑞典等国定居。截至2023年12月,仍有78万人持有难民身份和附属保护(一种额外的国际保护形式),其余人要么获得了长期居留权,要么获得了公民身份。
根据《日内瓦公约》,那些不符合难民身份严格要求的人获得了辅助保护——这要求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担心因种族、宗教、国籍、政治观点或某一特定社会群体的成员而受到迫害——但如果返回原籍国,“将面临遭受严重伤害的真正风险”。
2015年至2023年期间,叙利亚人的认可率一直很高,但辅助保护和难民身份之间的差距多年来一直在波动,2015年获得难民身份的比例为81%,2023年获得辅助保护的比例为68%。
对于在欧盟拥有难民身份或辅助保护的叙利亚人,以及那些正在等待庇护申请的人来说,未来非常不确定。根据《日内瓦公约》,欧盟法律允许政府在提供保护的理由停止的情况下撤销、终止或拒绝续签其地位,许多国家认为,阿萨德倒台后就是这种情况。
自那以后,至少有12个欧洲国家暂停了叙利亚公民的庇护申请。奥地利等一些国家威胁要实施“有序遣返和驱逐出境”的计划。
更多的叙利亚人在邻国获得了保护,即土耳其(290万)、黎巴嫩(75.5万)和约旦(61.1万),尽管对未登记叙利亚人的估计要高得多。在接纳最多叙利亚难民的土耳其,叙利亚人只获得临时保护身份。
理论上,这种地位使她们能够获得工作、保健和教育。但实际上,在土耳其的叙利亚难民并不总是能够享受这些权利。再加上因2023年地震和大选而加剧的反移民情绪,许多人的生活仍然很艰难。
虽然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公开表示,叙利亚人应该按照自己的时间表返回家园,但他之前将难民人口作为替罪羊表明,他可能最终希望看到他们返回,特别是在许多土耳其人现在认为叙利亚难民没有理由留在该国的情况下。
在黎巴嫩的叙利亚人面临着更大的经济和法律挑战,黎巴嫩是人均收容叙利亚难民人数最多的国家。叙利亚不是《日内瓦公约》的签署国,其严格的国内庇护法只允许居住在该国的100多万叙利亚人中的17%获得居留权。
多年来,黎巴嫩一直通过边缘化和强制驱逐政策向叙利亚难民施加压力,迫使他们离开该国。最近几个月,黎巴嫩政府计划驱逐未在联合国登记的叙利亚人,这一政策进一步加剧。截至2023年,84%的叙利亚家庭生活在极端贫困中。最近黎巴嫩真主党和以色列之间的冲突加剧了他们的脆弱性,导致42.5万叙利亚人再次逃离战争,返回叙利亚,尽管当时的条件并不安全。
在许多难民情况下,提供“去看看”访问是一种常态,即允许一个家庭成员返回原籍国评估情况,随后允许在不失去其法律地位的情况下重新进入东道国。该政策目前被用于欧洲的乌克兰人,过去曾用于波斯尼亚和南苏丹难民。
同样的政策现在也适用于叙利亚难民——事实上,土耳其最近就实施了这样一项计划。但最重要的是,我们认为返回叙利亚应该是自愿的,而不是被迫的。为返回的难民创造合适的条件,将对未来几年重建国家和维持和平(或不维持和平)产生巨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