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瑟·克莱因(Heather Klein)在那吉华营(Camp Nah-Jee-Wah)的小屋里，喝着早晨的第一杯冰茶，她手机里收到了一张照片，她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克莱因是一个在外过夜营地网络的心理健康协调员，她每天早上都有自己的例行工作:回答焦虑的父母提出的问题，他们看到了前一天晚上发布在网上的照片。为什么我的孩子看起来很伤心?他们想知道。他们的朋友在哪里?
这条信息来自一位咨询师——而且很严肃。一个十几岁的露营者为了去海滩，把高帮鞋换成了洞洞鞋，这让她的辅导员看到了这个女孩用剃刀划的一排伤口。
克莱因拿出了女孩的医疗表格，上面写着她一直在接受焦虑和抑郁的治疗，但没有提到自残。“好吧，”她说。“她得回家了。”
克莱因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犹太人过夜营地网络NJY营地工作，她每天都在整理严重的风险、普通的不快乐和父母焦虑的风暴。
一整天，当露营者成群结队地从餐厅到游泳、到工艺品和射箭，再到他们的铺位时，克莱因坐在一辆高尔夫球车里在营地里穿梭，她随身带着一个腰包和一个对讲机。
夏令营总是涉及到一定程度的情感斗争。乡愁克服了;高台跳水勇敢;同床共枕。当业内人士提到“成功的露营者”时，他们通常指的是坚持到底的人。
但青少年精神疾病在这个国家是一个紧迫的问题，卫生局局长将这一挑战描述为“我们这个时代决定性的公共卫生危机”。2001年至2019年期间，10至19岁美国人的自杀率上升了40%，因自残而去急诊室的人数上升了88%。
许多夏令营负责人说，在流感大流行的夏季，露营者带着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严重心理问题来到这里，超过了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的辅导员的能力。
凯利·罗塞博是威斯康星州梅伦鹰岭营地的负责人。她回忆起2021年的一个晚上，她和她的心理健康专家“来回合作”了几个小时，解决了包括自杀念头、饮食失调和酗酒在内的问题。
她说，从那以后，“我当然不得不与家长们进行更艰难的对话，讨论我们是否适合他们的孩子。”
“我们是一个领导力阵营;我们不是治疗营，”她补充道。“我不一定想改变这种人口结构。我并不是想说，‘把你那些苦苦挣扎的孩子寄给我们，因为我们在这方面做得很棒。’”
随着疫情的消退，许多营地正在增加精神支持。有些人有护理小组，定期开会讨论室友之间的人际关系。许多人在白天留出时间和空间通过视频进行治疗。许多营地还设立了专门从事心理健康工作的新岗位。
在隶属于新泽西犹太社区中心(New Jersey’s Jewish Community Centers)的NJY营地，和其他合作伙伴一样，这个人就是51岁的克莱因。
作为NJY的一个熟悉面孔，她在各种职位上工作了15年，现在她全年专注于该网络的心理健康问题，该职位由新泽西医疗保健基金会(Healthcare Foundation of New Jersey)资助。在她的公司度过一天，从早上7点到午夜，让我们得以一窥日益复杂的杂耍表演。
“这些都是新伤，”克莱因说，一边盯着辅导员发给她的照片，照片上露着脚踝，有一排红色的伤口。她很同情这个女孩和她的家人，但营地有规定:主动自残的营员会被送回家。
“我们不是一个治疗环境，”她说。她密切关注着那些带着一堆被称为“露营手腕”的手镯来的露营者，这些手镯可以掩盖伤疤，或者那些一直穿着裤子，可能会割伤腿的人。
营地的接收表格现在问了一个具体的问题:你的孩子是否表现出任何不安全的行为?但她说，父母并不总是能说出事情的全部。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去做，而没有意识到我们掌握所有信息的重要性。”
在电话里，她向咨询师介绍了接下来的步骤，从一位家庭成员接她开始。“我们要确保她的安全，让她一直受到监视，并有一名工作人员在身边，”克莱因说。“我给你一个大大的爱。”
就这样，这个少年的夏令营结束了。50号铺位需要克莱因小姐。
克莱因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标准的露营费用上:在15号铺位，一个露营者把他室友的眼镜冲进了厕所。“不准背/不准胸/不准屁股/不准肚子”的规定遭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违反，还发生了围绕卡洞鞋(Crocs)装饰的塑料护身符Jibbitz的小冲突。
据医务人员称，在夏季参加NJY夏令营的2200名儿童和青少年中，约有20%的人服用了治疗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的药物，15%的人服用了治疗焦虑和抑郁的药物。25到30人在夏令营期间与治疗师远程会面。
在餐厅外，一名护士喊道:“早餐药物”，孩子们排起了队。克莱因说，这只是童年结构的一部分。上个月，当一个11岁的露营者开始行为不周时，克莱因召集了一次班级会议，向其他孩子解释了发生的事情:这个女孩一直在进行“药物治疗假期”，但效果不佳。
“我说，‘你知道什么是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吗?’”她说。“他们说，‘哦，是的，我妈妈也有。我的心理医生告诉过我。孩子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近年来，营员们带着从同龄人和TikTok那里学来的复杂的临床词汇来到营地。“他们互相交流这些高层次的概念，”克莱因说。
这可能会导致普通的时刻升级。“一个孩子只是在哭，因为哭而喘不过气来，辅导员会说，‘她是恐慌症发作了，’”克莱因说。“没有。”
这是问题的一部分，她补充说:“他们都受到了心理治疗。”
“她睡觉前肯定哭了，”克莱因在电话中对一位母亲说。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前一天送她回家之前，女孩的母亲告诉她，如果她不开心，可以回家。
克莱因女士一心要支持她们母女俩。“我真的认为她不需要回家，”她告诉那位母亲。“我想让她运用自己的‘奋斗肌肉’，让她明白自己可以做困难的事情。”
她说，思乡之情一直是夏令营的一部分，但近年来，思乡之情变得更加强烈，也更难控制，这可能是因为父母和孩子之间经常交流的习惯。
她说:“我们过去常常和家长们一起说，‘我们可以帮你的孩子度过难关。’”“父母过去更信任我们。”
2021年，在疫情爆发后不久，有35至40名儿童因思乡病或焦虑而从NJY营地被送回家，这是该营地的一项记录，也是创建克莱因女士工作的部分原因。
克莱因女士想把那女孩留在营地。他们在她的高尔夫球车上和烧烤场边交谈。大人们之间打了一阵电话:营地主管和女孩的母亲。夏令营主任和克莱因女士。
“你说过几天你可以重新评估，这实际上是给了她一个不来的选择，”克莱因对那位母亲说。“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还不如现在就把她打包带走。”后来，女孩的母亲给克莱因发了一条短信，要求她与她保持距离。
她第二天会去接女儿。
在医务室里，一个卷发男孩报告说恶心、呕吐、呼吸困难，而且当他闭上眼睛时，他看到了青色。他认为检查一下他的血氧水平是个好主意。
克莱因认识这个男孩。“妈妈说他在编造，”她说。她检查了他的体温，把他带回高尔夫球车。“我觉得你的感觉是紧张，”她告诉他，然后把他送到自然中心。
圆湖营地(Round Lake Camp)打来了一个电话，这是一个专门为有学习障碍、社交障碍和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的孩子开设的营地。一个露营者蜷缩在门廊上，喘着粗气，大声喊着:“我在震动!”
克莱因抚摸着露营者的腿。“像闻披萨一样吸气，”她说。“我想看你的肚子上下移动。”
她认定，一份疑似饮食失调的报告是虚惊一场。办完那件案子后，她发现一个扎着辫子的8岁孩子盘腿坐在人行道上。“我不喜欢露营的感觉，”她说。“感觉很奇怪。”
她说，在过去的几年里，辅导员可能会处理这些情况，但辅导员自己也很紧张。“他们已经失去了使用肌肉的能力，”她说。“他们只是希望有人进来把它修好。”
后来，这个扎着辫子的女孩拒绝离开她的床铺，克莱因带她去医务室检查体温。“这里会有一点安慰剂效应，”她高兴地说，然后把女孩送回了她在圆形剧场的室友那里。
克莱因小时候并不喜欢夏令营。她记得自己独自痛苦地坐在铺位的门廊上;如果工作人员找到她安慰她，她已经忘记了。
她说服父母早点把她接回家，但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她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她说，这就是她想要防止的。“我经常告诉那些孩子在挣扎的父母，如果他们放弃，他们会觉得自己很失败，我们不希望他们有这种感觉，”她说。
她试图向孩子们传达悲伤是短暂的，它可以与快乐并存，“同时有两种感觉是可以的。”她说，当她还是个露营者时，“没人告诉我这些话。”
晚上9点，昆虫在网球场上方的泛光灯下盘旋。高级职员们在克莱因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讨论着一个因亮出帮派标志而被遣送回家的露营者。他们都筋疲力尽了。
后来传来消息说，在一名露营者的背包里发现了两个电子烟，一个是尼古丁，另一个是大麻，这严重违反了营地规定，需要引起首席执行官的注意。
“我必须打电话给迈克尔，”克莱因说，但这让她很难过:两年前，当她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时，这个十几岁的女孩正在夏令营里。当时克莱因也帮她收拾行李回家了。
那个露营者走向医务室，手里挂着一个毛绒玩具。“情感支持兔，”它胸前的标签上写着。
克莱恩看着她离开，用手捂住脸。然后她把胳膊肘搁在书架上，哭了起来。
